建築師不蓋房子的時候,好像反而可以做更多有意義的事。
之前和龔老師聊到產品設計的時候,他覺得產品是很直覺的東西。這聽在工設系的老師耳朵裡應該有點刺,那評圖時在談的那些使用性、議題的深度、觀點、情境,好像都變成唬爛一樣。所以一般非大牌的產品設計師應該是不會拿幸運餅乾來做為椅子的外型,以免因直接仿製外型而被說成缺乏深度。不過龔老師的椅子有趣的梗是在於那個擺放的基地以及擺放的方式,那兩張椅子被設定成建築式的存在,不能隨意擺放的、可能也不太好坐、零售價大概也不會太低(前後總共花了十萬才做成),屬於裝置藝術的類別,而不是產品。但有趣,在這個理由下,也沒有什麼好問的。
產品史上建築師背景的很多,從芬蘭的Alvar Aalto、丹麥的 Panton、法國的 Philip Stark、義大利的 Ettore Sottsass、Achille Castiglioni、美國的 Charles Emas、日本的鄭秀和等等,建築師做的產品跟產品設計背景出身的人做的,差在哪邊?建築師做的東西比較個人、比較不媚俗、所以比較容易超過藝術的門檻而成為經典?或者是建築人有某一套方式,讓他們做的東西更有靈氣?或者只是特例,跟個人的天才比較有關?這又是一個論文題目....
不過在這場演講中可以看出龔老師常用三兩種招數:diagram、rules、prototype。
建築史的時候就會有一堆 diagram 在講柱子的變化、教堂平面的變化;prototype像是從 Rem Koolhaas 傳承過來的針與球,加上階梯、迷宮、硯台,類比式的、圖像化的;rules 則有一種學院味,從 Le Corbusier 而來的domino系統,先點柱子再給予極自由的空間進行平面與立面的配置,或是建築生死鬥那種像是 dogma 95 的條件式設計,也讓人猜想是否跟交大最喜歡搞的數位建築有關。電腦程式最美的地方在於,規則寫得好,可以用極簡潔的方式運作極複雜的系統,並且能適應極多樣化的情境,一些設計比賽也開始把 rules 納為作品的種類之一,以策展人的身份訂規則,外包給參展人設計、執行,就好像公司高層在定設計策略、叫底下的設計師去實踐一樣,看起來是一個動嘴巴一個辛苦肝,但要靠嘴巴做設計之前,要花多少時間把事情想清楚,讓肝辛苦多少年?
建築人感覺起來比較宿命論一點,或許是因為每個案子都很長的關係,所以感知的尺度是以年來計算,對未來追求比較多的不確定性,很少聽到建築人喜歡處於太可預期的生活中,「不知道會怎樣」、「以後有機會或許會...」是建築人在言談間常出現的詞組。建築師常是個人化的,傾整個團隊之力,只為完成自己對某些事物的觀點,因此容易讓手下有「為什麼要為別人來賣命」的怨言。
建築師對業主與相關利益人的「專業」溝通能力也再次被提到,對廟公談風水而順利讓專案運行算是短暫的、易於扮演的溝通情境,對員工談設計應該怎麼做、且獲得某種凝聚的共識,則是更長期的、日久見人心的溝通挑戰。一個建築事務所推出的設計,應該是上級的意念由下級執行,還是全體同仁經反覆辯證出來的共識?當主管與員工的設計觀點無法同步時,是誰的問題?要怎麼解決?
這似乎也是韓國承孝相和他的老師金根壽之間糾葛很久的處境,no eazy way out.
龔書章和黃聲遠的差異在管理層面也可由此猜測:
黃聲遠因為不那麼確定到底怎樣才是真的對的,所以邊做邊改,全體一起藉由實際的成果,由時間檢驗到底東西像不像是對的,就算真的不對,再改就好,末端執行者因為親身參與行動,因而被這種儀式性的活動所說服,東西是用長的、蔓生的、非常有機的。但因此做出來的東西,未必是他自己真的那麼認定的,存在的原因可能是「或許這樣也沒什麼不對」。
龔書章或許會有比較多的個人主觀,所以自己執業時比較容易被員工幹譙,但是當他跳到規則制定者的時候,主觀的部份並沒有推到底,所以讓後面接手的創作者仍有極大的變化空間,因而形成某種詩詞格律的約束美學,像是詩人所形容的「帶著腳鐐跳舞」。規則的曖昧稀釋了原本的主觀成份,也成為別人想挑戰一下的遊戲,也不會落入面目可憎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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